===点击这里进入查看与保存本站更多域名===
图片载入中
影视一区
亚洲无码
亚洲有码
欧美精品
中文字幕
动漫卡通
美女主播
人妻熟女
强奸乱伦
影视二区
动漫精品
国产传媒
网曝热门
国产探花
巨乳美乳
萝莉少女
女优系列
日韩精品
影视三区
SM调教
抖音视频
AI换脸
三级伦理
女同性爱
制服诱惑
多人群交
人妖系列
精彩小说
都市激情
家庭乱伦
人妻交换
另类小说
校园春色
乱伦文学
学生校园
更多....
麻豆❤️
直播做爱
免费看片
抖音网红
直播口爆
野外偷情
空姐丝袜
酒店偷拍
饥渴少妇
博彩娱乐
体育投注
捕鱼游戏
百家乐
抢庄牛牛
彩票棋牌
足球投注
电子娱乐
真人游戏
药基地1
回春之夜
听话水
催情神药
高潮喷雾
十年信誉
春药基地
特效迷药
昏睡失忆
免费p站
明星淫乱
熟女少妇
绿帽人妻
暗网禁区
真实破处
猎奇重口
另类伦理
园区淫乱
药基地2
迷奸水
听话水
伟哥
私密发货
十年信誉
春药基地
特效迷药
迷药春药
修车约妹
真实楼凤
平台验证
高端外围
工兵出击
洋妞外模
伴游保养
精品花魁
修车约妹
APP视频
强奸🔥
破处🔥
乱伦🔥
深喉🔥
御姐🔥
粉穴🔥
巨乳🔥
黑丝🔥
同城约炮
空降约炮
少女约炮
网红上门
稀有猎奇
性爱偷拍
强奸乱伦
国产原创
学生上门
欲漫涩
91涩漫
51动漫
樱花动漫
哔咔漫画
抖阴漫画
妖精动漫
腾讯涩漫
欲漫涩
SM🔥
明星车震
强奸处女
黑人做爱
远程遥控
黑丝高跟
空姐丝袜
空姐厕所
少妇绿帽
涩里番
成人涩漫
强奸处女
黑人做爱
远程遥控
黑丝高跟
空姐丝袜
空姐厕所
少妇绿帽
免费暗网
杨幂性爱
AI女明星
网红黑料
麻豆视频
家庭乱伦
巨乳女大
探花精选
暗网禁区
免费视频
成人抖音
偷拍自拍
福利姬
18女友
明星走光
父女剧情
日本无码
韩国主播
妖爱直播
户外大秀
网红裸播
直播勾引
自慰直播
乱伦直播
少妇勾引
小姨洗澡
被摸喷水
51乱伦
真实乱伦
每日分享
重口猎奇
强奸乱伦
外围裸聊
国产动漫
免费看片
颠覆三观
妖爱直播
户外大秀
网红裸播
直播勾引
自慰直播
乱伦直播
少妇勾引
小姨洗澡
被摸喷水
91暗网
重口猎奇
户外露出
真实强奸
缅北流出
SM调教
国产乱伦
探花精选
喷水精选
抖阴破解
强奸乱伦
明星淫乱
绿帽人妻
暗网禁区
真实破处
猎奇重口
另类伦理
园区淫乱
图片载入中

枕上晨钟

特大字】 【大字】 【中字】 【小字

第一回惜娇儿引虎入穴

诗曰:识人容易识心难,鱼目珠真混满盘,错认巨憝当辅弼,误将顽石作琅玕. 处世尽凭欺世法,千人唯有媚

人丹,只因俗尚皆浇薄,致令妖魔易入奸。

这一首诗,是说世上知人甚难,辨心不易。天下的奇珍玩器,定有人识得真假,辨出高低;独有人之善恶、美

奸,却一时识辨不出来,全仗这些明眸具眼去识辨他。然好人极是易识,恶人却是难辨,这是何缘故?只因那好人

处己接物,件件循理,事事合情,自始至终,表里如一,有何难识!至若那恶人心事,大概俱深一层,大怒不怒,

大喜不喜,待人个个是心腹,口里说的是道理,心里存的却是满腔蛇蝎;当面甜言蜜语,背地使尽计谋。总之句句

假话,件件虚情,令人不能窥测。

这种人却有个比方他。譬如青楼妓者,来往的孤老,那一个不赠他几句山盟海誓,无一个不待他似膝如胶,那

段恩情,比夫妇更胜十倍。岂知猫儿哭鼠,无非是假慈悲,哄钱的法儿,使人迷而不悟,陷入其网!大则丧身,小

则破家,直至知觉,悔之晚矣!但据我看来,也与此辈无异,究竟还是自己没见识,所以受其笼络。虽说恶人难辨,

然终虽有个辨处。

要知天之赋形于人,原有善恶之分,恶人自有一种凶恶之貌,所谓成于中、形于外。只是愚昧之人,听了他口

内那几句好话,反道是老天不公道,这样好人,生他这般凶相,未免以为有屈。岂知老天原是至公无私,人自不识。

正如西子之美,随你蒙垢他,那一种丰姿自在。无盐之丑,纵使装尽脂粉,终不能增其妍,这是一定之理。所以说,

知人甚难,只要人细细察辨耳。古诗说得好: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俱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如今且说一位缙绅,也因一时迷惑,误用一个人,后来家破人离,许多颠沛,说来醒一睡么。那一桩事,出在

明朝正德年间。江南镇江府丹徒县有个乡绅,姓富名珩,字珍卿。甲科出身,世居南门内。累代簪缨,家资巨富,

年将五十,曾任京畿御史,致仕在家。为人仁慈忠厚、好善乐施,只是一味姑息,有些无定识。

夫人黄氏,族亦名门,却年小富公三岁。自从二十五岁上,生了一位小姐,并无二胎。

那小姐乳名琼姐,年方十九岁,生得娇媚如花,端庄静淑,夫妇珍惜如宝。

因无子嗣,故舍不得嫁出去。偶有窗友钟贡生的儿子,生得颖秀出群,单名奇,表字倬然,与小姐同庚,十四

岁入泮,阖郡名誉蔚然。富公爱他才貌,且系素交子侄,遂留联姻。不意联姻之后,不及二年,钟贡生夫妇相继而

亡,家道寒素。

富公即将倬然入赘,与小姐成亲,待之有如己子。

那倬然不但才高,亦且为人豪旷,磊落刚直不谀。只是少年老成,豪旷之中,又带些耿介之性,不肯同污流俗,

趋势附炎。虽是赘婿,却没有一毫觊觎丈人家资的心。见富公年将半百,并无儿子,料想丈母是生不出的了。忽然

一日,立意劝丈人纳妾。富公平日,因夫妻最相好的,恐娶了妾,未免要生嫌隙,是以不愿。

并说道:“凡人子嗣之事,关乎天数,不可强求。若我命里该有,早已有子,何至今日?即使纳了妾,又不生

育,反多这一番介蒂,岂不如不纳为洒脱。况且既有贤婿夫妇在此相依,亦可娱我晚景,那纳妾之事再莫说起。”

倬然道:“虽是天数,也要人谋,谋而不遂,然后听之于天可也,未有不谋而坐听之于天者。况修德可以回天,

以岳父之盛德,断不至于有伯道之叹也。且晚年纳妾,得子者甚多,若云易生嫌隙,则岳母贤声素着,岳父又达大

体,有何嫌隙可生?更有说者,小婿蒙岳父恩养,视如亲生,小婿同令嫒自然晨昏定省,岂敢有负?奈属异姓,真

的假不得,假的真不得,承宗继祖,是人生一桩大事,毕竟要纳妾的是正理。”

黄夫人亦劝富公道:“贤婿苦劝,甚是有理,况我又不像世上这些妒妇,河东一吼,倾倒醋坛,镇压丈夫的人。

我两口几及三十年,虽不敢夸梁鸿、孟光,然亦算得是个唱随的夫妇,相公谅无终风且暴之诮,岂致妾有绿衣黄里

之讥!我先也曾劝过你娶妾,你只是不允,即使有子的,一个作宦的人,就置一妾也不为过。你听我说,不要忒古

板,假老实。外人不知,只说是我妒忌,不容丈夫娶妾,使我为富家之罪人。我如今也不管你要不要,明日便去访

个好的娶了,倘得生子,亦是富氏有幸!”

富公见他说得剀切,就含煳允了。次日夫人即令家人富方,去叫了平日在宅内走动卖花的张二妈来,当面吩咐

他去寻人。隔了一日,张二妈就说定了一个姓王的闺女。那姓王的号叫玉楼,是丹徒县的快手,年纪有六十岁了,

妈妈已死,止生这个女儿,乳名金姑,年已二十岁了。先许过同衙门的一个书办的儿子,未成亲死了,望门寡在家。

玉楼素知富公夫妇盛德,并不较量财礼。夫人封了六十两银子送去,次日就过门来。那金姑生得身材窈窕,性格温

存,夫人喜之不胜,彼此极其相得。

倏忽过了半年光景,金姑忽然慵茶懒饭、拣食贪酸,富公只为有病,请了医生来看。那医生说是有孕,富公暗

自欢喜。又过数月,看看十月满足,却好是七夕之夜,富公在夫人房中睡,三更时分,忽梦见一只仙鹤,飞入庭中,

盘旋飞舞,既而竟入堂中,突然惊觉。正与夫人说梦,只听得伏侍金姑的丫鬟彩云敲门说:“金姑肚疼,象要分娩

的光景。”夫人慌忙同富公起来,穿上衣服,即过金姑房中,一面着家人去唤稳婆,一面叫妇女起来伏侍。

小姐知道,也来看视。只见金姑十分苦楚,夫人亲自替他抚摩了一会,须臾稳婆到了,不想一则长头、二则是

胎气艰难,直至天明正辰时,方得临盆。喜得生下一个满抱的儿子,鼻直口方,相貌丰伟。富公夫妇见了如拾宝,

即令丫头扶侍沐浴,一家围绕而看。不意金姑产后,身体十分狼狈,发晕数次,谁知一时恶血攻心,飘然长逝。有

诗一首,怜他之苦,诗曰:

彩云易散奈何天,剩粉残脂自可怜。

燕子楼中余好梦,芳魂缥缈逐寒泉。

当下富公与夫人、小姐见了,十分惨伤,大哭不已。只因金姑平日做人和气,阖家婢妇、大大小小没一个不为

之动恸。富公即令家人去报知王玉楼。玉楼就住在县前,隔不多地,不移时就到。见了女儿,嚎天唿地,哭了一场。

抬头见富公,亦在旁边欷歔,玉楼反劝道:“老爷亦不必过伤了,向知老爷、夫人待他极好,这是他福薄,所以寿

夭。我一生只此一女,岂不心疼,但死者不可复生,幸而生得一子,又是莫大之喜。”富公道:“我见他死得可怜,

不由人不伤感,如今你女儿虽死,此子幸在,倘我祖宗庇佑,得他长成,你也决不至于寂寞。”

说罢,叫丫鬟抱出来与玉楼看。睹物伤情,彼此又掉了几点泪。富公又把此夜的梦兆说了,便道:“我如今依

梦命名,叫他鹤仙便了。”玉楼道:“极好。

依这梦看起来,后来他定有好处,也不枉他娘在此一场。只是如今要作急雇奶子要紧。”富公道:“这个自然,

且待殡殓了,再处。”

此时有亲友来吊奠的,纷忙了两日,遂成殓入殡,即葬在祖茔边。玉楼辞别回家,富公即吩咐家人,仍叫了张

二妈来,叫他速寻奶子。二妈道:“多蒙老爷、奶奶看顾,老婆子敢不用心?但今年时年好,小户人家可以度活,

都不肯出来。

前西门张翰林老爷家,也要雇一个,至今尚无。既蒙老爷吩咐,且待我去寻问,只恐急切难有。”夫人道:“

这是一项大事,未满月的孩子,可少得乳么?”这几日得富方的妻子养住,他孩子虽大,幸有些乳,暂令他喂,亦

非常久之计,你可以用心去寻,自有重酬。“二妈道:”既然如此,我就去!“遂辞了出门而去。

次日,只见二妈来了,夫人问道:“可有了么?”二妈道:“我来与老爷奶奶商议,昨日回去,适与隔壁陶四

妈说起雇奶子之事,他也是惯做媒的。他说有一个山东人,姓刁,夫妻两口,都有三十一二年纪了。带了一个女儿,

也有十四五岁了。到此处投奔亲戚不着,流落在此半年。有个孩子,未及周岁,才死了四五日,正有乳哩!只是要

卖身,不肯单做奶子。实是一件凑巧的事,只恐老爷嫌他外路人,或者不要,故此特来商议。”

夫人听了,遂令丫鬟到书房中,请出老爷。丫鬟领命,即去请了富公来。夫人把上项事说知,富公对张二妈道

:“我家人尽多不用买,只是燃眉之急,也说不得了。你就去叫他二人来,我看一看,问明他的来历,再议便了。”

二妈道:“既如此,我就去唤他来。”起身就去。不多时,同了那陶四妈,领了一个妇人进来,张二妈指点他,见

了老爷、夫人的礼。富公看那妇人,果然只有三十一二年纪,却是生得美貌风骚。但见:

面非黛粉,却也娇妍;腰岂小蛮,亦称柔弱;稀稀儿几点雀斑,自有牵云之处;湾湾的两道娥眉,尽多觅雨之

妖。站立着,无风亦动;启朱唇,不笑嫣然;□之俏眼欲勾魂,只可惜金莲不称!

富公道:“他丈夫在那里?”二妈道:“在大门外,禀过老爷,方叫他进来。”

富公即令陶四妈,唤他进来。陶四妈就去叫他。到了厅上,对富公磕了头,站旁边。富公道:“你叫甚么名字,

原籍那里,因何在此?”

那人道:“小人姓刁,名仁,妻子邢氏。本贯山东郯城县人。当时扬州府有一个姓胡的乡宦,在山东经过,娶

了小人的妹子为妾,一向不来往。今年山东遭荒,没奈何挈家到扬州,一则看视妹子,二则原想投奔他家,不意妹

子已死。亲人不在,竟不相干。守候了一月,每日到他门首,可恨那些管家的需索门包,方肯通报。幸在守候,得

做官的出来拜客,小人发急了,只得扯住了轿子,叫唤起来,他方才知道。不想见我身上褴褛,甚是薄情,只叫我

在寓处等候。次日却差一个人送了四钱银子,来与我折饭,小人愤恨,不收他的,赶到门上,数落了一场。他恼我,

叫家人出来打我,幸得两邻舍的劝开了。小人回到寓处,进退无策,不能回乡,只得把几件衣服抵还了饭钱。过江

来,别图生计,住在西门外饭店中,已经五个月了。没奈何,思量投靠人家,昨日陶四妈说老爷府中要奶子,小人

情愿卖身。小人一生忠厚诚实,倘蒙老爷收用,虽赴汤蹈火,也不敢辞的。”

富公见他身材长大,说话清楚,就有几分喜他。便说道:“我本意只要雇奶子,不肯用买,今见你说来,是个

异乡之人,流落在此,我且收用你。你的妻子在内做奶子,自然另眼看顾你,俟我小相公长成之日,你要回乡,悉

听自去,我亦不计较。”刁仁道:“受恩深处便为家,既蒙老爷抬举,小人粉身难报,即使驱赶也不忍去。”

富公大喜,问他要多少身价。答道:“小人该店家叁个月的饭钱,不过十余两的银子,其外亦无使用,总不与

老爷较论。”富公一发道他忠厚老实,便说道:“你夫妻三口,与你三十两身价,算还饭钱之外,也要做些衣服穿,

你且去写了身契来。”刁仁跪下去,磕了一个头,起来到外面寻了纸笔。他原也识字,自己就写了一张卖身契,同

两个媒婆,俱签了押,同送到富家。富公收了,叫管事的兑了三十两银子与他,两个媒婆各人赏了一两,就叫同刁

仁前去收拾行李,并领女儿前来。

刁仁即同陶四妈到店中,算还了饭钱,他也没有什么行李,不费工夫,领了女儿前来了。富公把他女儿一看,

年纪虽小,却是生得丰姿秀丽,态度娉婷,不施朱粉,红白自然,袅袅娜娜,有十分标致,竟不像这等人养的。因

对刁仁道:“你女儿生得如此,日后须要择一个好人家匹配他,不可误了他。”遂令张二妈率领进去,拜见夫人、

小姐。夫人、小姐亦爱他,令收拾一间房,与他母子在内宿歇,哺乳公子,打发媒婆起身。那陶四妈又叮咛教导他

夫妻一番,作谢而别。

正是:只因误听澜班舌,致令开门揖盗来。

评:第一回叙金姑之死,令人不可测度。殊不知,一部小说,俱打从金姑之死,雇奶子面上来的。通卷阅过,

方知是紧要关头。

又评:世之最下流者,莫如龟与奴两种。然不明者,必曰奴愈于龟。予曰:“否,否!”为奴之人既忘廉耻,

甘以妻、女供人下陈,是龟与奴兼而有之也,算来还是龟之高为奴一等!

第二回爱才郎小凤施情

词曰:调寄《如梦令》举世曾无月旦,红颜忽尔相看。

未听箫声啭,飞凤何生庭院?

眷恋眷恋,辜负东邻一面!

却说,富公买了刁仁夫妻在家,甚是得意。你道刁仁是什么样人?原来是山东红花铺人,世开旅店,他父亲叫

刁鳄、其母张氏,姿色平常,专在店中牵云布雨,勾搭那些来往的骡夫,都到他店里下,所以他的买卖,比别家更

闹热几倍。

只是暗中来,明中去,一生以赌为命,所以挣来挣去,还是一双空手。他父母死后,仍习旧业。邢氏亦传了婆

婆的衣钵,只因他的姿色比婆婆更高几分,所以刁仁只许他招接来往之客,不许他勾搭骡夫,这就是他之营谋。正

是:

青出于蓝,强宗胜祖。

却说刁仁平日爱赌,除了赌之外,件件刻剥,件件要占些相应。倘见了人的,不拘大小物件,他心爱了,便千

方百计,定要弄到手才快活。又能阳施谄佞,阴布牢笼,专交结匪类,损人利己,奸盗诈伪,件件俱全。若论他的

做人,正是:

谓他狼虎而不足,加之蛇蝎则有余。

谁知这刁仁,真是小人中之穷凶极恶也,一生并无心腹,拼得丧了廉耻,坏了良心也。挣了数百两家当,不想

一年前,店中下了两个客,见他有两匹马,囊中有物,遂令邢氏把两人都勾上了。一住数日,殊知那两人是做响马

的,在道上劫了一伙行客,走到这里来的,却被巡捕追来,见二人可疑,盘问住了,送到郯城县审究起来。二人一

口招承官司,波及到刁仁身上来,他只得买上使下去料理。

还亏了两个贼有良心,止供与他妻子有染,不过在他家花些银子是真,那打劫的事,实不知情的。官府处央分

上说明,才开断了他。事情虽完,奈囊中已荡然矣。在本地又羞又气,住不得了,遂挈家搬至扬州,希图捱在妹子

身边。不想妹子死了,弄得进退两难,却得富公买了他。

闲话休提。原来买刁仁这一日,适值钟倬然往乡间母舅宋武城家去了,隔了两日回来,方才知道。富公叫刁仁

叩见姑爷,倬然将他仔细一相,但见他容貌有异,生得:

蛇头鼠眼,面似橘皮,鹰嘴鼻,连腮胡;满面凶恶之不好看,开口!淡之甘如蜜。

倬然又询知他是山东人,心中有些不然,直到晚与丈人、丈母吃酒之际,对富公道:“小婿看那刁仁,一股凶

气,状貌狰狞,必非良善之流。即他妻子,亦不像良家体格,况又是外省人,未知来历。若依愚见,此人不可收用

他!”

正是:虽然无妄之失,难免莫大之祸。

富公道:“贤婿休疑,此人貌恶慈善,言语井井有条,事事周到,尽可用得,且并不较身价,看来是个忠厚之

人。”倬然道:“越发可疑了。既要卖身,岂有不论身价!原其胸中,不过急欲投主,看来此人,像犯事在逃,欲

借乡绅门户为护身之符的。不可不虑!自古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婿所疑,未必亿中。

然而将来,定是个坏事之徒。就弃了几两身价事小。”富公道:“你休过虑,断无此事。”倬然觉丈人执意如

此,料不可强,就不说了。

不想正说间,却好邢氏抱了鹤仙,正走到转弯处,听见倬然说他丈夫,便立住了,听得细详。次日偷空出来,

告诉了丈夫。

逢人祗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莫道隔墙无耳听,须知窗外岂无人?

刁仁自此就把倬然怀恨在心,这且慢提。

却说刁仁之女,名唤小凤姐,年已一十五岁,生得容貌美丽,亦且心灵智巧,从小见父母所作之事,大有不然

之意。常常浩叹,无可如何,只得付之。时已情窦大开,自从见了钟姑爷,少年标致!他竟萌了一段顾盼的念头。

几番对了倬然频送秋波,轻谈挑!。那知倬然是个正气的人,竟不放在心上,然也有三分觉察,自此过了年余光景。

正是: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却说倬然是个肯读书的,只在书房睡得多。忽然一夜在书房中读书,正值更阑,只见小凤手中拿一幅纸走进房

来。倬然问道:“你来此何干?”小凤笑吟吟答道:“昨日我父亲买了一幅美人图,我看画得好,心甚爱他,欲求

姑爷替我题一首诗在上边,我贴在那里也好看。”

倬然生平酷喜做诗的,听见求他做诗,便说道:“与我看看,若果然画得好,我方替你题诗。”遂接过来,展

开一看,果然画得雅淡轻教,娉婷韵致,有临风欲舞之态。细看了一会,也不觉诗兴勃然,遂援笔书一律于上。诗

曰:

几番私欲问罗敷,娇怯天然倩若扶,坐久或嫌天日永,夜深可畏月明孤。

感怀留恋真还假,笑我相看是也无,恐化彩云飞去远,叮咛静锁汉宫图。

写完,即递与小凤道:“你拿去罢。”小凤道:“我不识字,姑爷将上面的诗句,说与我听听。”倬然道:“

这妮子也混帐,你出去,让我读书。”小凤道:“你一年不说,我一年不去!”一只手轻轻搭在倬然手上,把身子

渐渐的倒近身来。倬然忙把他推开,道:“恐怕你父母寻你,快快去罢!”

小凤道:“我父亲今早,老爷差往瓜州去了,今晚不回的。我母亲,方才老爷叫抱了公子,到奶奶房中去了。”

倬然道:“你是个闺女家,黄昏深夜在此,就是小厮们看见也不雅,快出去。”小凤道:“他们都出去睡了,就见

了我,也是一家人,有何妨碍?我定要你讲完了才去。”倬然被他缠不过,只得把诗中之意,讲了一遍。

小凤笑嘻嘻的道:“你原来是个口是心非的假志诚,我看你日常见了女人,头也不回,眼也不举,今见了这幅

画的死美人,尚且这般赞他、爱他,若见活的,岂有反不爱之理?可见是假志诚么!”倬然道:“赞他则有之,我

爱他则甚?”

小凤道:“你欺我不识字么?我却理会得。你说道,恐化彩云飞去远,这是无计留他,恐他飞么!是爱得他紧

的意思。”倬然道:“这是你的画,我替你赞他,非是有心之谈。”

小凤道:“画是我的,诗却是你的,发于心,现于词,心里有,口里才说得出。况且我是个女子,你替我爱他

做什么?还有一个证见,待我一发再讲明了,使你无词以辩。那第一句,我虽不知罗敷是什么,是否是个人,但你

说问他,想来自然是人了。那几番私欲问五个字,岂是无心之谈!既说无心,何必几番私欲问他!我这一说,是也

不是?可没得说了么。”

倬然道:“你要我替你题画,我不过见景生情,就画说画,怎么你这丫头,说这一片牵枝带叶、以假为真的话

来!快些出去,莫在此混罢。”小凤道:“你不要厌我,还有一句话,请问了就去。”倬然道:“还有甚话?”小

凤道:“那感怀留恋真还假这两句,只怕他的留恋是真,你的相看是假,你若果有真心相看他,他岂有不真心留恋

你的!”

倬然见他借画推敲,语中寓意,心下明白。只是拿定主意,因说道:“凭他真也罢,假也罢,在我总属无心。

如今说完了,可速去罢,我也要睡了。”小凤道:“姑爷且莫睡,我来的时节,烹了一壶茶在炉上,我去取来,送

与姑爷吃罢。”

倬然道:“这倒使得!”小凤拿着画出去了。

倬然见他已去,暗自想道:“这丫头尽是可人,亦且灵巧之极,可惜他父母又非其人,看他光景,明明有顾盼

之意,故将美人画如题。只是我读书君子,从来不作钻窥行径,亦且此女还是个处子,断乎不可。我想古人柳下惠

坐怀不乱,鲁男子闭户不纳,我岂肯如此!只作如聋似瞽。”

正想间,小凤捧了一壶茶来,斟上一杯,递与倬然。倬然接了道:“我吃便了,今已夜深,你进去罢。”小凤

此时也不则声,一径走到床上倒下。倬然叫他起来,小凤道:“待我略睡一睡去。”倬然倒着了急,只得走近身去

扯他,他趁势搭住倬然的手。倬然道:“小凤姐,你起来,我实话对你说。你的美意,我已领略。人非草木,岂得

无情!但我读书君子,自幼守先人规戒,从不敢萌一点邪心,坏人闺阃。况你举止不群,日后自有好配偶,你断不

可作此想。”

小凤听了并不则声,忽然掉下泪来,倬然倒吃了一惊。问他为何?小凤只是哭,便不回言。倬然怕人听见,只

得把衣袂住了他,问之再四,方才住泪。说道:“妾年尚幼,岂敢无耻,作淫奔之行!盖有苦衷存焉。”倬然道:

“有何苦衷。”

小凤道:“不瞒姑爷说,我虽不知书识字,然天理人情,也还明白。我父母所为背理,以至离乡背井,我屡屡

劝阻,反遭严责。今年在饭店中,又发不仁之心,讲定了一百两银子,要卖我为娼,我发极了,要上吊投河,方才

罢了。总之我父母一生,以财为命,不顾理义良心,如此父母,我想终没有好结果的。因见姑爷翩翩雅度,年少高

才,故尔久怀妄想。然妾下人,岂敢言及其他,只求收作一婢,趋侍房帏,足了素志矣!实为终身之愿也。倘若失

身匪类,有屈无伸,出于万不得已,不惜自荐之羞,望姑爷见怜!”

正是:

淑女从来愿好逑,风流人尽说河洲。

佳人私盟配才子,免使深闺叹白头。

倬然听了这一席话,不觉惨然起来,说道:“以汝之态度,聪慧兼有,此苦衷我岂不爱怜你!但我寻思,你父

母乃我岳父家人,我不得而主之者,况你尚属闺娃,若图一时之欢,不能了你终身,置为墙花路柳,则于情有亏。

若必谋汝列之小星,则我实难启齿。劝你只是息了此念,我心领你的高情,倘你日后嫁非其偶,待我对老爷说了,

与你觅一佳配。”

小凤只是哭个不住。倬然弄得没了法,暗想:“我且许了他,哄得他起身再处。”遂对他说道:“你且莫哭,

我不是拒绝你。所虑者,我不便亲自告诉老爷耳。既承你的美情,待我慢慢央个朋友转达,必要委曲图成,定不负

你便了。恐你母亲寻你,我送你出去罢。”

小凤信以为真,方才收了泪,回嗔作喜道:“既蒙金诺,便是我终身得所了。

但姑爷不可负了今宵之约!”说罢起身,倬然送他至门边,小凤推住了:“不要你送,姑爷请转,千万不可负

约!”竟自冉冉而去。

这叫做: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又有诗一首,单道钟倬然的志诚处:贪花爱色天下有,拒绝风流世间无。

莫道钟生情意薄,一片冰心在玉壶。

评:从古只有一个柳下惠坐怀不乱,若鲁男子便无此力量。所以风月之中,坚拒户外之女而不约了。小凤之下

顾,乃上门买卖,钟生却之不受,真耶,伪耶?

我则未敢遽信也!

第三回听谗言至戚分颜

诗曰:罡风疾雨日兴澜,静掩残书带笑看,枳棘满庭谁解剪,芝兰空谷自难安。

流言恐惧周公日,反间能施乐毅残,可恨含沙人不觉,”黄在口令心寒。

话说刁仁自投富公之后,一味献媚兴谗,假仁假义,见人极尽温和,存心无不奸诈,哄富公欢喜不过,竟认为

赤心之仆、才干之奴,一切大小事,俱托他总理。那晓得他一举一动,件件打算主人的财帛,饱自己之资囊。一向

的老管家们,人人束手,反要奉承他些,稍不遂意,便在家主面前下石,祸患立见。至令众人不能置喙,真个是弄

得来六宫粉黛无颜色!那邢氏又逞旧日开店勾人的手段来,屡屡对了富公撒娇撒痴,卖尽风情,把一个积年的老道

学,竟勾搭上了。且枕席之间,用些慢迎紧凑,轻摇缓展之法,骗得富老爱之如宝。

一年之间,把他满身罗绮、极尽奢华,他也仗着宠爱,目中无物。夫人是个大贤大度之品,全不在意。只有倬

然识他夫妇是个坏人,见刁仁干那些欺主昧心的事,常常加之叱斥,即在富公面前,亦屡诉其奸恶。那里经得他夫

妇是内外恃宠,根深蒂固之人,富公不但不听他,反怪女婿多事。

倬然愤极,一日对小姐道:“向承岳父、母不弃寒素,从幼以贤妻字我,后怜先人遭变,即收留养育。此段恩

情,小生时勒心碑,常怀图报。即目下依栖在此,并非附其势、利其资,实因未报深恩。欲俟小舅长成,然后我夫

妇辞去,此素愿也。不然贫乃士之常,我岂无容膝之地,而恋恋如此乎!今岳父误用刁仁,受其欺蔽,我几番苦谏,

忠言逆耳,将来为祸不小。我今渴欲再痛陈一番,则岳父已属迷而不悟,恐言之无益。若如聋似哑,坐观成败,又

非翁婿之情。将来立意,唯有同贤妻辞去,不睹不闻为妙。未知贤妻,意下何如?”

小姐道:“妾处闺阁之中,外面事总不知道,只是见那女人这些妖娆模样,目中久已难容。亦曾对母亲谈及,

奈母亲一味宽容,毫不为较,将来唯有付之不言耳。至若君所云,辞去一说,妾虽非读书之女,然亦明白嫁鸡遂鸡

之义,既已字君,贫贱相守,去留总听于君。但念我母止生妾身一人,从幼珍惜,未离膝下,若一旦随君而去,不

免牵肠挂念。虽夫妇之道有常,恐父母之情亦难□然耳!总如君所云,俟弟长成,然后辞去,此近乎情理之当然。

至如刁仁,固为可恶,然亦不能败坏大事,君当以度外置之,亦不必与之十分结怨。所谓投鼠忌器,父亲既被蛊惑,

则谗言自然易入,势必至戚伤和,家庭不睦,使外人闻之不雅。不如忍耐,缄默为上。”倬然道:“贤妻之言甚善,

但大丈夫处世,终不能为知而不言,随风逐浪之人耳!”

正说间,只见丫鬟秀秀进房说道:“老爷在书房,请姑爷说话。”倬然即起身到书房中来,你道为何事?原来

是刁仁在外面兜揽一件事,要央富公去府里讲情的话,却是兄弟二人争占家财。先是那弟与刁仁说定,为酬仪一百

二十两,外又许一百两与刁仁的;不意次日,那哥子不知弟央了富公,也来与刁仁说,许了二百四十两,刁仁也勒

定了这个数儿,刁仁贪多了一半的。劝富公退还那弟的,收了那兄的。只因富公本来原是忠厚人,恐怕退了未免失

信于人,欲待不退,又禁不得刁仁在旁边撺掇,弄得没主意!所以请倬然去商议这一桩事。

当下倬然道:“若论正理,以岳父在朝有清介之名,居乡有长者之誉,一旦毁节改行,投谒当事之庭,以取锱

铢之利,窃为不取,还要都退了的是。若云既已允诺于人,不便为自相矛盾之举,则自然收了先议的,退了后来的

才是。若贪了后议多,退了前议少,将来何以取信于人?倘令其人闻之,以岳父为何如人也!”

刁仁道:“小人到有个两全之法。”富公道:“怎么两全之法?”刁仁道:“两个人的银子,都不要退,两边

都应允他。老爷总不要发书贴,静听官府审理,定有一个输赢,那时取了赢的,退了输的,两边俱不知就里。赢的

自然甘心肯送,那输的银子尚在,料他也不敢放个屁,又不费老爷纸笔,神出鬼没,落得用他的。”

倬然听了便道:“这样事,你便做得出来,使天下人做不出的。凡人处世,当以至诚待人,岂有缙绅先达,做

此昧良心撞木钟之事,欺天乎!欺人乎!若止凭苞苴之利,而不顾礼义名节,与盗跖何异?自古道:穷达有数,富

贵在天,求之不得,听其自然。”

刁仁听道:“姑爷动不动说这些之乎者也,如今在世上,无非似唱戏一般,认不得真。不过图大家哄过去,大

凡事拘定了礼义名节,只怕寸步难行,即使孔圣人后生,定要说他是个老腐儒,不通时世的人。”倬然站起身来,

对富公说道:“此事任听岳父尊裁,小婿才短之人,此移天换日之事,不唯力不能做,亦且目所未见,耳所未闻。”

说罢,冷笑一声,走了出来。富公见倬然不辞而去,虽有不悦之意,然到底想那话说得是,遂不听刁仁,把两人的

银子都退了。

刁仁想着上手之物,被倬然一席话吹散,且又恼他煞尾的话,恨入骨髓。回到自己房中,要想法儿算计他。却

好邢氏在里面抱了公子出来,见丈夫闷闷独坐,因问道:“你与人合口来哩?”刁仁道:“没有。”邢氏道:“既

不与人合口,为何恼恼的?”刁仁把上项事说了道:“我正要想一计较,撺掇老头子,赶他出去方好。一则泄了以

前的旧恨,二则可免将来之阻挠,去了这个穷酸,那老头子我视同木偶,悉听我扯线了。”

邢氏想了一想道:“你且莫急,我到有一计,他丈母极爱他,别的事算计他不倒,只消如此如此,那老头子自

然着恼起来。”刁仁听了欢喜道:“此计必中,你今后可加意奉承老头子,于中取事便了。况我岂肯甘为人之下,

少不得看机会,倘着我的道儿,弄了些银子回乡去,却不是好!”当下夫妻计议停当。

正是:

莫道男子巧,妇人娇炎多,不须夸六出,妙计竟如何!

从此之后,邢氏常在富公面前,说倬然夫妻的不是。又说:“我一日晚间,在小姐房门外过,听见姑爷与小姐

商议道,当时没有公子的时节,原想承顶老爷的家产,所以真心为老爷。如今有了公子,料来没分了,赶早做些私

蓄。故此小姐把奶奶身边的衣饰,不时运去,只瞒得老爷一人。前日我丈夫对我说,听见姑爷母舅那边的邻人说,

姑爷把母舅出名买得有田房在那边,丈夫恐老爷不信,所以不敢说,叮嘱我也不可则声,只恐小姐知道,怪我们口

嘴不好。但我想姑爷得去一分,公子就少了一分,公子是我喂乳,下半世,我却要靠着公子的,也算是我切己之事,

所以不得不说。老爷将来也要留心些,且公子非奶奶所生,只有小姐是亲生的,自然偏爱些。老爷不要没主意,恐

怕皮内损了肉去,日后叫公子受苦,反坏公子。”说罢,弥弥而笑。正是:

舌如利刃,口如甜蜜,人面易知,人心难测。

这一席话,说得富公半信半疑,只留之于心,绝不提起。邢氏见一计不中,次计又来,心里想道:“如欲要用

此计了。”一日,见富公独坐在内书房,他故意抱了公子走进去。富公四顾无人,见了他,不觉一时情动,一把搂

住,吻了一个嘴。邢氏忙把公子放在床上坐,也把富公搂上来,富公即与他解衣宽带,推倒在醉翁椅上,遂赴巫山

之梦。那邢氏百般奉承,万种娇痴,极尽狂荡之态。不想公子在床上哭起来,因而草率完篇,未尽兴而罢。邢氏起

来,整了衣裤,掠好了云鬟,抱起公子。正是:

黄金人人爱,美色更动心,一时贪念起,百计即相侵。

遂对富公道:“有句话要告诉老爷。”富公道:“你说来!”邢氏道:“我丈夫当时未投老爷之时,虽是买卖

人家,然贱妾从来水清玉洁,并不晓与人讲话调情。不想流落异乡,自进老爷宅内,蒙老爷一时见顾,妾怎敢推辞,

只得含羞服侍。本来原非淫荡妇人,不意前日我偶在姑爷书房前过,被姑爷一把抱住,扯进去,定要求欢。我不敢

十分唐突,只说我们虽是下人,从不会干那些无耻的勾当,姑爷不可错认了人。他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该与老爷

弄了,今日决不与你空去。我死命挣脱,跑了出来,老爷不信,请看我的衫袖,还是挣破的。今日先禀明过老爷,

若日后姑爷再要如此,只得得罪了他,那时老爷不可见责贱妾了。”

好凭三寸舌,拆散骨肉人!

富公听了,不觉太阳火发,说:“小畜生,怎敢如此无理,你既知与我有相干,一发不该了。”邢氏见富公恼

怒,已知中计。又说:“老爷还不知哩!前日丈夫买了一幅美人图与小凤,姑爷又想调戏他,在画上题了一首诗。

我见了,把小凤打了一顿,夺了他的,我娘儿两人,他都想哄骗哩。”富公道:“你去拿画来我看!”

邢氏即向房中取了画来,富公展开一看,果是倬然笔迹。从来人心中一动疑,诸邪皆入。富公遂认定倬然借画

寓情赠小凤的,有甚说得。便收了画,打发邢氏出去,一径到房中,细细对夫人说了道:“我竟做瞽目之人,认他

是个少年老成之品,这样事,可是老成人做得出来的!亏他平日不离说礼义廉耻四个字,爽是些假道学。罢罢!当

初怜他父母双亡,收留抚养,今他如此作为,我已心冷。女婿终是异姓,他宗可归,叫他去罢,我竟不得这样口是

心非的人!”

夫人道:“女婿不是那等人,你那里得这话来?不要耳根软,经目之事犹恐未真。不是我护短,你还该清心自

想,我也不便对女婿说,待我去问琼姐便了。”

遂起身往小姐房内而去。正是:

凭空驾起蜃楼舌,致令波涛顷刻来。

大凡人为了色之一字,悉听你至戚好友,未有不吃醋捻酸的,所以极淫之妇,舌利如刃,其言入情入理,良可

畏也。古来英雄豪杰,谁不坏在此!即如晋献公,听骊姬之谗,而杀太子申生;吕奉先中连环之计,而弑义父董卓

;楚平王纳无祥,至今父子相残。此皆前人已往之鉴,原非荒缪之谈!

评:刁仁说处世如唱戏一般,大家哄过去,认不得真,确是时路中人的要诀。

死讲道学者,自然不□□,正都要鄙之、薄之、笑之矣!

第四回受污玷弃家远出

词曰:调寄《菩萨蛮》一旦风波平地起,顿教骨肉轻于纸。

谗口暗嚣嚣,杀人岂用刀。

洁白受乌冤,却将何处言?

折柳柳堤边,离人泣断弦。

话说老夫人到小姐房中,细细的把话说了。小姐道:“孩儿与他几年夫妻,深知他的心迹,洞悉他的品行,即

平素我夫妇之间,彬彬有礼,言不及乱,岂肯干那些无耻之事。总因他性刚口直,言语招祸,刁仁夫妇怪他,暗里

中伤唆耸父亲,欲施调虎离山之计。岂料父亲中其奸谋,视骨肉如仇敌,以奸奴为腹心。”

正说间,倬然忽进房来,小姐怒极,把上项事,一一告诉了。倬然听了,哈哈一笑,对老夫人道:“小婿素明

礼义,守身如玉,焉肯做那些没廉耻之事!只怕西子复生,亦难摇动,何况此蠢妇乎!若云私置产业,不瞒岳母说,

小婿虽贫儒,然视财帛甚轻。即未有小舅之时,亦并无觊觎之心,今反肯去干那昧心之事乎?衷肠可对天日者。至

如题画,则果是真。然系小凤央我写的,何尝有心,即此诗亦非挑逗之淫词也。

总之,事起有因,怨有来由,奸奴视我为眼中之钉,故不顾廉耻,加我以污蔑之言,使白碧受玷、素缯遭淄。

岳父既堕奸谋,自然不分皂白。在小婿今日亦不必辨其真伪,古云日久见人心,直待浮云散尽之时,自能复睹明月

耳。前小婿曾与令爱商议,原想告别归宗,只因令爱不忍母女相离,故暂为住下。但小婿是个血性穷儒,何肯蒙此

不白之名,复立于瓜田、李下乎!只今夫妇便辞去,不是海口说琴书,半肩何地不可容身,砚田一亩,何计不能煳

口!“

说罢,即令小姐收拾起身。当下夫人见倬然一番激烈,立意要去,又见小姐果然收拾起来,不觉凄然悲泪道:

“你二人果然抛我去了,我五十余岁之人,止生此一女,自幼至今,从不离我畔,即视女婿亦情同己子。若分离,

叫我举眼看何人?势必肝肠寸断。老头子虽一时短见,然到底有我在,为何认真起来。依我说,还是忍耐些好。”

说罢,抱住小姐,竟大哭。

倬然见此光景,自觉惨然,遂说道:“既如此,岳母亦不必过伤,小婿亦非无故作此孤情寡义之举,忍心别去。

但小婿若再赧颜,依然居此,是无气骨之人了,况且日坐嫌疑之中,有许多不便。今岳母既舍不得令爱分离,小婿

何忍言此,只今独自辞去,天涯海角所不计也?”

老夫人道:“一发不是了。独行作客,风雨萧条,有甚好处!况我女何辜,一旦弃之而去,令抱白头之叹。”

倬然道:“令爱知小婿心迹,我非薄幸辈,岂无故而作弃妻之举,况与他何干。只因岳父轻信奸奴,颠颠倒倒,将

来定有不测之事,若在此亲见其败,则我亦不得辞其责,故此暂离眼前耳。”夫人道:“你休如此说,我只是不叫

你去,凡事看我之面,忍耐些罢。”

说话之间,不觉天色已晚。夫人对小姐道:“我且过去,你且再慢慢劝他。”

说罢,自去。倬然暗忖:“我若要明去,断然不能,必须如此如此方妥。”遂对小姐道:“取杯茶来吃。”小

姐即出房,叫丫鬟取茶。倬然即开箱,取了些盘缠,藏在身边。却好小姐叫丫鬟取了茶来,遂吃了两杯,对小姐道

:“今夜我在书房中睡去。”说罢,即到外面来了。遂把书籍收拾了些,又书律诗一首于壁上。

诗曰:犬吠篱边术未工,平生气意涣长虹。

身心已属浮云外,人事皆从感慨中。

扼腕久惭王粲赋,临风几叹叶公龙。

飘然领略江山秀,肯为坫儒学送穷。

心上又转念,只因丈人这几句不明白的话,故一愤之气,暂作飘然之举。但何忍令小姐独守空房,况他见我去

后,定多伤感,不免认我为薄幸之徒矣!遂援笔又书一绝于壁。

三年结发情何限,岂敢轻言王允风,枳棘满庭殊碍目,暂泊洁体作宾鸿。

写完,收拾停当,吹灯就寝。次早起来,带了原随来的家僮庆儿,悄然出门而去。管门的只道姑爷有事出门,

不敢询问。

且说小姐一夜放心不下,到得天明,就着丫鬟到书房打听。只见行李书籍俱无,姑爷不知去向,忙回房中回复

小姐。小姐吃了一惊,急起身穿好衣裳,走到夫人房中说知。即与富公夫妇同至书房,果然空空如也。只见壁上题

诗数行,小姐见了,即涓涓滴泪,大骂刑氏霹空造谤,离间人家!老夫人亦泪下,把富公数落个不住。

富公至此,虽恼女婿,却疼女儿,因再四劝慰道:“你且莫悲愁,他诗中之意,都是讥讽之语,无非恼我而去

的,岂有飘然长去之理!绝句内又云,结发情深,不敢效王允之风;又曰,暂作宾鸿,不过暂时作客,不久归乡的

意思。然虽是这等说,料他也去不远。你且归房,待我着家人往他亲戚家访问,定要寻他回来便了。”

当下夫人劝了小姐进去,遂吩咐家人,四下里去亲友家探问,俱说不来。小姐知道,越添愁闷,夫人委曲宽解,

再令家人探。那时小凤知道,暗里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明知是父母用的计,心中着实怨恨!这且不在话下。

且说刁仁夫妇,果然中了他计,弄了倬然出门,满心欢喜。从此之后,毫无忌惮,终日间,一吹一唱,哄骗家

主。富公的朋友,也有贫富不等,那富贵的,他也会奉承谄媚;那穷的,他便恣意轻薄,不存体面,所以人人恼恨

他。

可笑富公迷而不悟,实意爱他能事,那知道:大凡异巧坏法,都是这些能事的人做出来!若忠厚本分人,一生

谨慎,不敢妄作妄为,虽是些能事的人,未免以庸才薄之,然而倒未至于坏事,贻累身家。譬如人在冰上走,胆量

小的,不敢大步,只是挨着脚儿走。虽然走的慢,到得迟,然到底安安稳稳走了过去;那大胆的,仗着力量,比人

跨大了些,满心要走在人先,反见他常常跌倒。这种道理,显而易见。只是人人不悟,所以爱的是能事的人!

此时刁仁,也便恃了主人的宠爱,公然以能事自居,傲妄放肆,专一做那损人利己的事。三年之间,积蓄千金,

他便越加鸱张了。邻舍街坊,叫他刁大叔、刁管事,他便心里不爱,必要称他刁老爷方才快活。所以起先人家恼的

是刁仁,后来见他越发难看了,竟把脑刁仁的心肠,移在富公身上来了。这也不过道主人宠信豪奴,方敢放肆。所

谓罪及家长,此亦人情之尝也,怪不得他们。

所以缙绅之家,不论出仕居乡,第一要紧,须留心察访家人。为主倘不严束,养成虎豹在山之势,择人就食,

横行闾里,获罪亲朋,而使怨声载道,亦非美事。

倘至败辙覆辕之时,然后创治,却已迟了!

闲话休提。刁仁在富家,倏忽三载,公子鹤仙已有三岁了。此时富公已蓄了个林泉之念,不愿出仕了。不想有

个姓祝的门生,现任翰林院编修,上了荐本,朝廷准了,将富公原官起用,着即赴京。富公不得已,收拾行装,并

不带家眷,家中事,俱托老仆富方料理。

(下缺)

第五回富御史豁救异乡冤

词曰:狱贵度情彻理,岂曰严刑而已。

张冠李戴,幸赖开笼放雉,可喜可喜,不愧乌台御史。

话说富公,此番是应召进京,一路轩昂,是不必说,途中无语。不则一日,已抵通州。遂搬运进京。原有当时

旧宅在正阳门外,收拾住下。谢恩之后,拜了几日客,自此在京为官。

光阴荏苒。倏忽三年。此时朝中,正值宦官刘瑾当权,富公不肯趋奉他,为此与瑾不睦,几欲辞官未遂其意。

不意江西宁藩,此时暗交刘瑾,阴蓄不轨,持具疏,请加护卫,朝议纷纷不决。富公挺身持论道:“宁王久有不臣

之心,今加护卫,如虎生翼,祸将作矣。”遂具表力陈宁王宸豪反状,不当加以护卫,并劾刘瑾表里作奸,请赐诛

戮。朝廷竟中不发。自此,逆瑾愈怒富御史了。

富公此时亦决意挂剑,不想特旨差了山东大巡,同年相知俱来庆贺。忙忙的领了敕印就走,出得都门,当日至

良乡县住下。富公对家人们道:“此去我欲私行一番,打听地方利弊、官属贪污。你们可在后慢慢而来,探听我到

了任,都至任所,在途中切不可走漏风声!”家人们应诺。

住了一夜,次日只带了刁仁,并一小童紫霞,起身前进。不则一日,来至德州,就有迎接新院的,见富公三人

从京里下来的,便问山东新按院消息,富公品推不知。是夜便宿在德州旅店。吃了晚饭之后,富公唤刁仁,与之计

议道:“想来旱路都有接官的,恐一时间有人看破,我欲从水路至临青州,转至省下,岂不为妙。”

刁仁道:“小人也是这般想,只是小人还有一句话,与老爷商议。老爷今为大巡,须拿得几个真正贪官污吏,

审得几件冤情枉狱方妙。老爷知道,小人原是山东人,各处风俗都省得,意欲与老爷两路去。待小人细细打听,报

与老爷知道,那时番起来,件件是真,桩桩是实,地方上有不称诵老爷为神明的么。小人感老爷抬举之恩,无门可

投,只愿扶持老爷做一任好官,不知老爷意下何如?”

富公听了,大喜道:“甚好。只要你赤心为主,不可招摇坏事,你明日就分路去便了。只是在那里会哩?”刁

仁道:“小人打听老爷出巡那里,就到那里便了。”看官们,你道刁仁为何发此议论?他心里打点停当,思量要在

外面狐假虎威,暗通关节,打合弄钱。可笑富公没主意,信他这几句假惺惺的话,认是个赤心为主之奴,轻意着他

去。

次日,果然富公即与刁仁分路,自同紫霞觅船进发。到了临青,遂上岸在西门寻饭店。只见一家挂着招牌,上

写盛老实老店。走出一个人来招唿道:“寻店的这里来,咱小店极洁净,上等汤饭,出奇的小菜,请进来看中意便

住下。”富公即随他进去,只见店中住得满满的,便对他说道:“我却有句话说。我从南来,有些货,装在粮船上,

我是打从旱路来的,听得船尚在后面,要在此等他,还有几日住。你却拣个好房与我,饭钱不论。”那主人家道:

“既如此,随我里面来,咱出一间与老爷住下便了。”

即引到内边一间厢房里住下,看那房果然与外面不同。富公坐定,即问主人家道:“大号可就是老实么?”那

人道:“不敢,爷休笑话,这是在下的浑名,因从来老实,再不虚谎,故此外边就顺口叫出了名。不瞒爷说,州里

开店的虽多,来往爷们,都道在下老实,故此下顾也多,比别家不同些。”富公道:“可为名下无虚!”老实道:

“不敢!”说罢,即叫走堂的,拿茶拿水擦桌扫地,满面堆下笑来,就是见了亲戚,也没有这样热闹的,这是店家

旧套,不足为奇。

且说富公在店中,每日出去,各处察访事情,民间疾苦,官吏贤否。人人俱说那本州州官庄墨淋,贪酷虐民,

怨声载道,细细访在肚里,一住两三日。一日晚间回店,盛老实道:“爷在何处去顽?”富公道:“在州前看看。”

盛老实道:“咱告诉爷,切不可往衙门里去,这老爷最好拿闲人,不可去犯他。”富公道:“原来如此,我在外面

不妨。”盛老实说些闲话,自去了。

富公吃了夜饭,上炕睡了。次日起来,买些点心吃了,对紫霞道:“我到城里去,如此如此。若有人拿我一封

字来,你看了字上的话,同他来。”嘱毕出门,一径直到州前来。正值州官坐堂听审,富公趁着忙里混进去,直捱

到丹墀下。却好审完了一起事,夹了一个犯人,发出收监。富公故意捱上去,忽被庄州官见了,喝叫皂隶:“那月

台下窥探的什么人,拿过来!”

皂隶应了一声,就将富公推上去,富公却不跪,站立旁边。庄知州便喝问:“你是什么人,敢在此窥探审事,

到了官府面前,抗不下跪!”富公道:“生员是江南人,姓安名才,往京看亲的。有些须绸缎在粮船上,在此等船

的,因见衙门听审,借观一观。”知州道:“你是秀才,就敢如此放肆,况又系外省人氏,未知秀才真假,一定是

个流棍、假秀才名色,以抗官府的。叫禁卒带去收监,明日具文详宪查他是否秀才。”

当下便有值日禁卒,来推下去,富公更不言语,跟了禁卒便走。进得监中,众禁卒取了铐锁刑具之类,来讲公

事钱。说道:“这个去处,是做不出好汉的地方,不论罪之轻重,只问钱之有无,到了此地,就是靛缸里不出白布,

猫儿见鼠,定无慈悲之理的。看你斯斯文文,必然知些道理之人,及早料理起来。”富公道:“不须列位讲,但我

初到,身边并无钱钞,少待等寄信到寓中就来料理。”

众人听见,便道:“既如此,我们且去,停会再讲。”大家走开了。富公因看那些犯人,个个是鸠形鹄面,三

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样,问他们所犯何事,大概都是户婚田土,斗殴牵连的小事。只见旁边有一人,倒在那里声

唤,看他就是先在衙门内夹了出来的那人。富公即走近前去,问他所犯何事?

那人垂泪道:“我姓屈名渊,保定府人,来此做买卖,在西门外归大饭店里住下。不想那归大见我有几两银子

在身边,终日叫他妻子来引诱我,我再四却他,他妻子说道:”我丈夫知道的不妨,今夜我备着酒菜,晚上打发他

外边去睡,你可进来。‘我一时没主意,许了他。不想那一夜,还有我同乡一个的人回去,我与他送行,吃了酒回

到店里,已是二更了,遂到他妻子房中,不知何人将他妻子杀死在房。我着了忙,连夜走了。他丈夫听见房中不做

声,走进去一看,见妻子杀死,知我走了,即声张起来,合了一伙人,分路追赶,将我拿住,送到州里审问。又说

:“失了一个匣子,内有银十两,银手镯一对,账簿一本。’两番夹打,我业已屈招,只要追那匣子并凶器,却叫

我那里拿出来?眼见得是有死无生的了。

可怜家中尚有年老父亲,我若死于异乡,连报信也没有,如此黑冤,何处伸诉!”

说罢,重新又哭起。富公再要问他,只见一个禁卒来,叫道:“姓安的,自己的事还顾不来,管人家的事怎么?

你来我与你说话。”富公跟了他,无人之处,那禁卒道:“我们弟兄不消说,你该作速料理就是,老爷处也该打点。”

富公道:“列位的礼自当奉送,只是老爷处,叫我如何打点?而我又不曾犯法?”禁卒道:“你说不犯法,官府的

性儿是定不得的,欲加人罪,何患无词。况你是个异乡人,经不得监在此,误了事。依我说,有个朱门子,官府用

事都是他出入,央他送个礼进去,今日就释放,却不好么。”

富公道:“要多少?禁卒道:”得拾贰两,加三使费,再得三两谢朱门子,就可完事了。“富公道:”既承指

点,这个数,我还料理得起。但不知可是真么?

“那禁卒道:”我叫陆仁甫,从来极忠厚,不晓得哄人,我就接他来,你当面与他说便了。只是我们的礼轻不

得!“富公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写一信,就烦老哥拿到西门外盛老实店中,交与小价,叫他到这里。只不

可叫店家知道,恐他见笑。“陆仁甫道:”你就写来,我一面去与朱门子说了,也便邀了他来。

富公借了纸笔,急急写完,付他去了。一会儿,果然领了紫霞进来。原来紫霞看了字上的话,默默会意,将银

子都打点停当来了。富公先把四两一封,送与众禁卒道:“些须薄礼。”众人见他体面,接了也就不言语。朱门子

也到了,众人就替富公把上项事说了,朱门子一力担当,道:“不敢欺,就是我放个屁去,也不怕我官儿不依的,

你只管安心,我如今便送进去,少停即有回音。”富公道:“如此甚感不浅。”把银子一一交他去了,到得将晚,

果然差人释放了。

富公回到店中,是夜睡在炕上,想那监中姓屈的这件事。若说是他杀的,则与此妇何仇,若说本夫杀来陷他的,

亦必无此理,竟想不出致死根由。想了一会,正要睡去,只听见顶格上耗子厮打,惊觉了,再睡不下去。直至天明

起来,抬头一看,但见顶格被耗子咬了一窟,拖下一块衣角。即扯下一看,却是一领浑身血迹的白布衫,裹着一把

尖刀,一本帐簿,上有“归记”两字。富公暗忖道:“这店里杀了人了。”不觉计上心来。昨日监中那姓屈的说,

那杀死妻子的人,姓归,其中必有缘故。忙把衣刀卷好,令紫霞收放行囊中,打点起身。

遂叫店家来问道:“这一间房,请问你们一向是谁安歇的?”盛老实道:“一向咱一个表弟在内居卧的,原这

是内屋,不留客的。近日他偶然出外,空在此,因见爷是个斯文人,故此留在里面,爷为甚问及?”富公道:“我

每夜听见有些响动,疑心是空久无人住的,故偶然问及。敢问令表弟上姓?”老实道:“姓鲁,号小川。”富公道

:“这些都是闲话,请你来非为别事,只因我在此等了三四天,船无消息,意欲迎下去,特来请你来算饭钱。”老

实道:“任从尊便,饭钱旧例,每人五分一日,爷们两位,每日一钱,四天共该四钱,不须算得。”

富公即令紫霞开发了,作别出门,雇了牲口,一径往东昌府来。

不则一日,到了城中,便向至察院里来。只见一簇人,在那里做工修理,富公问道:“为甚修理?”那些人道

:“修理齐整了,问候新按院来出巡的。”富公即讨一把椅子面南坐下,吩咐道:“本院就是新按院富,你们去报

府县官来。”

众人听见,俱吓了一跳,飞跑去报了。

不移时,各官俱到。富公把敕印与各官看了,各官参拜毕,退入后堂。顷刻间执事,各役齐来伺候,各官见按

院如此光景,多怀着鬼胎。次日,即行香坐堂,放告。遂吩咐书办行牌临青州,提屈渊一起人命事亲审。又唤承差

一名赍朱签,往临青西门外拿盛老实,并着要伊表弟鲁小川回话,如有一名不到,该役处死。

承差正不知为甚,接了签,没命的去了。不则一日,各犯俱已解到,发在监里。

次日早堂就审,富公先叫归大上去,问道:“你妻子果真是屈渊杀死的么?”

归大道:“是他强奸不遂杀死的,又盗了小的衣资匣子一个,内有银十两并镯一对、帐簿一本。”又问:“他

盗杀之后,彼时即被擒获了,这些物件既不随身,他却藏在那里?况他异乡人,且住你家,料别无亲戚,莫不是你

图赖他么!”归大道:“禀上青天爷爷,果是真情,但赃物,小人也不知藏在那里。”又问:“你帐簿上可有记号

么?”归大道:“面上有归记两字。”

富公即在袖中取出饭店内拾的那本帐簿,递与他看:“你认可是么?”归大一看:“这是真了,是小的亲笔。”

富公听见真了,即叫鲁小川上去,道:“奴才!你怎么杀死归大妻子,又盗他衣资?”鲁小川道:“小的总不知这

件事。”

富公即令人往后堂取出血衣、尖刀与他看,道:“这可是你藏在顶格上的么?”

小川一见,便面如土色,只是不肯招认。富公道:“这是本院亲手得的,你还敢狡辨么!”即令:“夹起来!”

两边皂隶动手便夹,鲁小川吃夹不过,只得招道:“小的那夜,原欲行窃他是真,不想见女人盛妆坐在房中,被他

见了,即要叫喊,小的因此将他杀死,窃了他衣资是实。”又问:“你表兄盛老实可知情么?”小川道:“银子分

他用的,杀人的事却不知情,也不曾同去。”

富公叫盛老实上去,道:“你可认得本院么!”老实抬头一看,认得就是安客人,魂不附体,总不敢开口。富

公把二人重责四十板,定了鲁小川死罪,赃物在盛老实名下追完,都下了监。又唤屈渊上去,道:“本院在监中,

就询知你的冤枉。”屈渊将按院认了一认,只是磕头。富公道:“本院怜你是异乡人,赏你盘资银十两,可回乡去。”

屈渊重新叩头,不计其数,领了银子而去。

审了这起事,阖群的人,无不称颂神明。盘日即题参庄知州,拜疏之后,即着东昌府取了收管,并拿朱门子、

陆仁甫监候。此时庄知州方知这按院就是监的安秀才,悔之无及了。富公在东昌事毕之后,遂发牌往济南府。

评:开释屈渊一段,是节外生枝,不关本文。殊不(下缺)。

第六回刁奴才暗构灭门祸

词曰:调寄《如梦令》不识蛇心佛口,认作忠肝能剖。

忽尔肆含沙,还想托孤存后。

知否,知否!此际请君消受。

话说富公在东昌起马,不数日,已抵济南府,各属远迎进城,坐了衙门。众家人并刁仁,陆续俱到,说了些一

路的事情。刁仁到晚上,悄然至富公卧内,说道:“小人与老爷挣了两宗银子来了?”富公问:“甚么银子?”刁

仁道:“小人到临青,听说老爷参了庄知州,又拿了朱门子。那朱门子之父,是开饭店的,小人却好下在他店中。

那老朱说,庄知州要在按院处通个关节,审起来,只要把赃银卸在衙役名下,自己图个干净,转身也罢了,只愁没

有寻门路处。小人问他,肯出多少银子寻门路?他说愿出三千两。小人想,这是上门买卖,又不是诈他的,取之无

碍。故此,小人斗胆许他了,只要老爷不提亲审就是了。”

富公初时不肯,那里当得他在旁边花言巧语的说,也就允了。刁仁道:“还有之事。兖州府知府,要求老爷题

荐卓异的,也肯出三千两。小人打听他平日做官,水清玉洁,况且又是成人之美,是件好事。比不得词讼事,得了

贿,便以直为曲的审理。为此小人也斗胆许了他,现有他两边家人在外面等回音,倘老爷允了,就将银子缴进。”

富公道:“这件我还要察访,若本官平日果然端方清介,也就罢了。万一所荐非人,则未免上获欺敝之罪,下蒙伴

鼠之诮矣。”刁仁道:“小人蒙老爷恩养七载,从前大小事皆忠肝赤胆,未尝有毫欺主之心。这件事,关系老爷一

任巡方的声名,若是这官儿不是名称其实的,小人也不敢兜揽来哄家主,老爷何用疑惑。”

富公被他这一席话,只得又允了。说道:“既如此,候我拜客时你跟出去,见见他便了。只是要谨密些!”刁

仁道:“小人理会得。”隔了两日,果然出去,把两宗银子取来交了。他也索了加三使费,又打了些后手。自此在

衙内,每日在宅门上,百般唬吓,外边自属官乡绅,以至史书差承、皂隶门子,无不需索


上一篇:甜蜜大学性生活

下一篇:别人的女友我的妻


相关推荐